《留侯》（《无根攻略》同人）
作者@江淮北去
无根攻略同人，主视角萧彻。
已完结。
——一抔黄土敬故人。
寒冬夜里，雪是厚厚的一层，白月光洒在上头明晃晃的一层，透着寒凉气。打过更鼓三声，正是最冷的时候。城门却悄悄地开了，一只并不起眼的马车从中穿过，然而开门的士兵谁都不敢抬头。
只因车里是当今的圣上，萧彻。
马车一路颠簸，出了皇城只往偏处走，直至城郊，无人的僻静处。沉沉月光下，一座白玉碑孤零零立在那里，和雪融在一起，再贵重也是孑然一身的孤寂。
萧彻从车上下来，站在石碑面前沉默着，只盯着那三个描金的字。
阮宝玉……
阮宝玉。
许久之后他终于长叹一声，走到墓碑旁随随便便找了个地方坐下，伸手拂了拂白玉石碑，抹掉那三个字沾上的一点积雪。端详片刻他满意了，五福递上软巾他擦了擦手，又从马车里端下来一个泥金小炉，炭火并不很旺，只是温着茶却也足够。五福倒一杯茶奉在碑前，再倒一杯递与萧彻，然后默不作声退到一旁。
萧彻将杯子裹在掌中，熨帖的温度透过白瓷一点点传入手心里，渐渐地生起一股暖意。他看着白玉碑，恍惚想起那日十里哀声，皇帝亲自扶灵送葬的场面。与他死后一场声势浩大的怀念，极尽哀荣，活人能做的仅仅只有这些。
然而今天萧彻并不想兴师动众，他只是在这样一个月色清寒的冬夜里忽然想起了他，于是要来看看他，免得独自在冰冷的榻上辗转反侧。
萧彻的手指慢慢地抚上石碑，沿着那个描金的名字慢慢摩挲。这么多年过去，金漆都有些脱落了，改日是需叫人好好补一补了。
“朕第一次遇见他，是在无虞山的悍匪窝里。”萧彻浅浅抿了一口茶，道，“那时候他听了匪首的话，傻愣愣独自上山救他父亲，若非朕当时游历至此，也无今日的他。”
萧彻停了停，兀自笑了笑，又道：“更无今日的朕了。”
五福不答话。他心里灵透，知道皇上不过是想说而已，并不需要回应。于是他沉默着，也不抬头。
“他被救下来之后，见朕说了两句话，头一句谢我的救命之恩，后一句，”萧彻垂眸盯住碑角一块云纹，扯了扯嘴角，却怎么也勾不起一个完整的笑来，“他说，公子你长得真好看。”
起了风，刀子一样刮在人脸上生疼。萧彻拉了拉身上的大氅，把手里的茶碗放下，将手拢在唇边轻轻呼了口气，掌心里腾起一团白烟，表情氤氲在月色里看不分明。
他的手冰凉，茶已经冷了。
“那时候他就是个小小的知府，朕是送来京里的人质，倒也般配。”
“算是一见如故……朕记得也是这样的月色，朕与他常常对坐共饮，他是朕最信任的人，朕把什么都说与他听。”
“他喜欢兰花，我就养了许多。他来了总要，养起来却不得法，总抱着要枯死的兰草跑回来，也不说话，就把兰草往桌子上一放，只盯着它看，直到我什么时候过来，把花弄走。”
“他花痴，路上看见好看的人就走不动道，为着我下巴上这道美人沟他没有，险些拿了斧子去劈一道。他说他对长的好看的人是不同的，我原以为我不是，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。”
他拿起白玉碑前的茶：“他从前很没品的，凡是公家的茶都喝个没完，这么好的茶，他很少喝。”他倾腕，将杯里的茶水缓缓倒进土里，却留了一半，举到唇边。
茶冷了果然是苦，半杯冷茶喝的从舌尖到心头都苦的发麻。
“他算无遗策，替我算了天下，却万万没算出自己最后会真的爱上帛锦，以至于背叛初心。”
“他的一腔热忱，到头来换得个真心错付，却说不清这热忱放在谁的身上，才算是真的错付。”
“一片痴心，看见好看的人就把持不住，死心塌地，果然是他阮宝玉，傻的天下无双。”
说完这句话萧彻笑了一下，天快亮了，东边隐隐看得见一抹白。风湿冷，萧彻摸摸脸颊，一手的露水。
他扶着石碑站了起来，长时间坐在雪地里双腿僵硬。萧彻踉跄了一下，五福忙上来扶。萧彻缓了缓，朝马车走去。
这么多年了，故人早已化作一抔黄土，所谓的真心早已无处查询，谁与谁的是非也没了意义。他得到了他的天下，他终于和他共赴黄泉，算不算是各得其所？
无论如何阮宝玉临死的时候，是他陪在他的身边。萧彻这样想着，坐进了马车里。
晨曦微露，回宫的时候半路上听见一声突兀鸟鸣，萧彻挑起帘子望出去——却是只画眉。
画眉终究只留侯。
萧彻缓缓地笑了笑，放下帘子，轻轻闭上眼睛。
眼泪却无声无息流了下来。
————THE END——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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